来到常州市武进卜弋泰西路，曲曲折折拐过好几个弯，常州市消防支队武进区城西消防中队的招牌就落在了眼前。

　　仅从外观看，这个消防中队很不起眼，不过住在卜弋、泰村、邹区、夏溪一带的人都晓得，救火、救援找张华中嘛。有时情急起来，附近村民连火警电话都顾不上拨，跳上辆摩托突突突就飞驰过来，隔着老远已经喊了起来：“张队长，烧起来啦，快点去救火撒。”

　　此刻，这不少人都念叨过的张队长，一下就和院子里那魁梧挺拔的身影对上了号。约摸1.8米出头的个子，一身墨绿色军装，两鬓有些花白，粗糙的大手中握着只小巧的对讲机。

　　一开口，声音洪亮如钟，62岁的张华中努着嘴指指身后一片营区：“这份‘心血’守了差不多20年，一分钟都离不了。”

　　全国第一家民办消防队——带着一些人的感激、一些人的质疑、一些人的不解，也带着张华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坚持，我们试图去寻找它存在的意义与理由。

　　“企业办归办，每年必须拿出几十万来补贴消防队。”这是张华中对两个儿子下的死命令

　　慢慢了解张华中的过程，脑子里也慢慢被一些数字“侵占”着。

　　1996年6月，他顾不得家人强烈反对，卖掉了赖以为生的燃气站，投入30多万资金开办了全国第一家民办消防队，当时的设备仅仅是从武进公安局买来的正三轮消防车和两部旧的北京吉普消防车。

　　一直以来，中队里消防队员的收入很低，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年才4000元，近几年稍稍改善些，不过1.5万元一年。即便这样，2004 年、2005年期间，张华中在运作上还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他记忆里，有次开着消防车去加油，却发现口袋里已摸不出现金，“最后没办法，只好把小 孙子的压岁钱贴了进去。”

　　2011年3月，他又把名下的加油站转手，筹集了150万元资金，为中队更新设备，购置了五十铃水罐车、东风泡沫水罐车各一辆，水上抢险救援橡皮艇一艘、以及两台进口手台泵和个人防护装备等。

　　到去年年底，这个让张华中牵肠挂肚的消防中队，又使他做出贷款70万元的决定——新建了营区。

　　虽说近几年，武进区政府每年都会拨10万补助队里，不过张华中掐着指头算算，车辆、器材、油料、人工，一年下来起码还得贴进去三四十万元。

　　这个在妻子眼里非常倔强固执的老头，甚至还给两个年龄已近中年的儿子下了死命令：“企业办归办，每年必须拿出几十万来补贴消防队。”

　　“哎呀，我们乡下人，背个两三百斤东西不费力，体能上没问题。”张华中的消防团队，挺实在的

　　新的营区建在一座池塘旁，目前拥有大小消防车5辆、水上抢险救援橡皮艇一艘、进口手台消防泵4台，风力灭火机6台，空气呼吸器4台，宿舍里队员的被子叠得四四方方棱角分明，很难让人和民办消防队画上等号。

　　只有营区对面挂着邹区益民门窗厂、钢筋厂牌子的厂房，才让人觉出些不同。在张华中那，以站养队、以厂养队就是撑下去的硬道理。

　　消防队里20名队员，有从开始跟到他现在的老手、有2个儿子和家里的亲戚朋友、有住在附近的邻居，也有厂里的年轻员工。

　　其中12名是正式的，另外8名得随时转换角色。所以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前一秒还穿着工作服在车间里干活，后一秒警铃大响，操起服装、装备就往消防车里钻。

　　张华中说了：“市里正规消防队规定几秒穿好衣服、几秒准备好器材那套我们不强求，很多时候都是上车才穿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最快时间到火灾现场。”

　　同样62岁的姜玉明就跟了张华中20多个年头，家住河对岸的他天天早晨7点半不到就到营区报到了。在老姜心里，这和每天吃喝拉撒一样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收入是不高，不过这么多年跟着张队长，知道他不容易。好在平时家里养些鱼、种点树，可以补充补充。”

　　当记者想了解下，和正规部队比，这里的队员平时是怎么训练时，张华中和姜玉明都哈哈笑了起来：“哎呀，我们乡下人，从小就干惯体力活，背个两三 百斤的东西不费力，体能上绝对没问题。平时的话，队员就练练接水管之类，有时也派个代表去市消防支队学习学习，再回来训练其他队员。这救火，还是讲经验和 现场判断的。”

　　“哪怕早一分钟赶到，或许就能多挽救一条生命。”很朴素的想法，让张华中义无反顾组建起了消防队

　　朴实、无私、甘于奉献，是长久以来张华中身上所贴的标签。但凡听过他故事的人免不了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值得吗？”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抛到张华中那儿，换来的是一串爽朗的笑声，“年轻时就是干消防的，后来消防队散了，心里却一直放不下，我们农村人有时就这么简单。”

　　张华中说，卜弋这地方挺特殊的，离市区远，当年光华路上消防五中队接到火警开过来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这样子还怎么抢抓最佳救火时机，老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烧。”此外，这地离丹阳也近，一旦丹阳发生火灾，还能第一时间增援。

　　有一段惨痛的亲身经历，也是张华中不太愿意倒带回放的。

　　“有天傍晚，那时消防队还没建起来。我在家吃饭，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巨响，出于职业敏感，我扔了筷子，穿着短裤汗衫就跑出去了。只见空中阵阵浓 烟，十几个油桶都被炸上了天。消防队赶来得花一些时间，想想还是先上去顶着吧，于是扛着两个干粉灭火器就上去拼了。后来消防队来了，我和他们一起冲进去， 在屋里摸到个人就背着往外跑，结果到了安全地带放下来仔细一瞧，是个女人，整个身体都烧焦了。”

　　一场大火4人死伤，让张华中一个礼拜没吃得下饭。“心里堵得慌，想想要是就近组一支消防队，哪怕早一分钟赶到也成啊。”

　　“还是聊聊现在吧。”沉闷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张华中又兀自介绍起来，“前不久我刚去北京领了全国先进消防集体的奖，5月份公安部会嘉奖我一台30万元的消防车，全国只奖7辆呢。3月份的全市消防工作会议也邀请我去参加了。”

　　“是不是到现在，在意这份荣誉感更多些？”面对记者的追问，张华中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言谈中，张华中也从来不回避资金匮乏给他带来的困扰。在市消防支队将其评价为“消防社会化的有益尝试”之时，张华中也希望这个团队能够在周边地区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张华中的心头还横亘着许多想法：队员工资得想办法给他们提高提高；去年年底刚贷的70万元就让两个儿子慢慢还吧；退休，还得再等个10年，等大儿子干得再成熟点，不然不安心；有关部门能不能再多一些资金上的扶持。

江苏省消防总队